●○ ROCKING HIP ○●

愉快的用餐時間結束在子聖吵著要去逛一中街的聲音中，所以我們付完錢之後準備離開。

麵攤阿姨還是不改她好客的熱情，給我們算了便宜的價錢，然後在退零錢的時候，對子聖眨了眨眼睛，笑得可開心了，「小林的朋友，阿姨看你很可愛，叫什麼名字？」

從子聖親了我之後我就一直覺得有過分燦爛的眼神在盯著我們。
阿姨，原來就是妳。

我對那個沒有惡意的笑容有點過敏，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子聖露出了一個過分誇張的表情，接過了阿姨手上的零錢，受寵若驚的說：「唉呀~這怎麼好意思~我叫子聖，孩子的子，聖人的聖，呵呵，謝謝阿姨唷。」然後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子聖啊~你跟小林有空一定要常來喔！」阿姨突然看了我一眼，笑得神祕。
子聖也順著阿姨的眼光看了我一眼，純真的笑容硬生生多了幾分陰險。「我會叫他常帶我來的~阿姨再見~」他送了個飛吻給阿姨，然後自然的牽起我的手，一面向阿姨揮手再見，一面拉著我向外走。
我還搞不太清楚狀況，直到遠方飄來阿姨的那句老話。
阿姨聲音輕快，空氣中夾雜著肉燥跟麵香。

「年輕真好。」她說。

「嘿嘿嘿嘿……」子聖笑得很開心，眼睛中閃著詭異的亮光。「親愛的，我們下次還要來唷~啵！」他在我耳邊大方的送上一個音效很夠的香吻。
我這才會意過來，看著子聖跟我十指交錯的手，渾身僵硬，飛快的甩開他的手。

靠，我是被當成GAY了嗎？
我不要啊~~~阿姨~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想是這麼想，可是我已經被子聖拉到了對面停車的地方。
我瞇著眼睛瞪著他看，卻只看見他的自得其樂。

我跨上機車駕駛座，順手的帶上了安全帽，將車頭轉好了方向，心裡忽然有了個想法開始成形。

季子聖啊季子聖，很好玩是嗎？

「子聖。」
我的聲音好輕好柔啊，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暴風雨前的寧靜吧，呵。
我看著全無悔意的子聖，優雅地露出我這輩子最奸詐的一個笑容。
「嗯？」子聖一邊戴著安全帽，一邊看著我，俊俏的臉上先是疑惑，然後在驚覺我眼睛裡的閃爍後被放大成了恐懼。「你不會是想……」

「你好樣的。」
我燦爛的笑開，露出一口白牙，然後催緊了油門，帥氣的揚長而去。
然後在車後傳來他的咆嘯跟球鞋瘋狂踩在柏油路上的跑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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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直是我們兩個的相處模式。
他害我，我就陰他；我整他，他就會熱情的”回饋”我。

但是在我跟妳分手的那一天，
我自以為是的長篇大論，妳淒然遠去的黯淡背影。
他沒有揍我也沒有去追妳，
破天荒的點燃了一根香菸，
冷冷的丟出一句很耳熟的老話。

「你好樣的。」

他別過頭去，一邊咳嗽，一邊如嘆息般吐著陌生的煙霧。
我瞪著白煙安靜的飄散和越落越多的菸灰，杵在原地握緊了拳頭。

菸頭上微亮的火星，就像我們脆弱的愛情。
風一吹，就滅了。

濃烈的餘味卻繞上心頭，
薰紅了我跟他的眼睛，
也模糊了妳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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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從後照鏡裡看見他那張帥臉跑得臉紅氣喘，有讓我的良心稍微回神一下，所以我把速度放慢，保持龜速讓他剛好可以在我的車屁股慢跑，不過被當成GAY的氣還沒消，剛好讓他再跑一會兒，流點汗體會一下被別人陰的台中路跑遊。

「呼……我說紀寅，你都是這樣對待你的新朋友嗎？呼……」子聖一邊調整呼吸，一邊維持穩定的速度跟在我的車尾，聲音很哀怨，表情卻很開心。
「唉呀~因為你不是新朋友啊，你是我的親‧愛‧的~~~哈哈……」我故意把親愛的說得咬牙切齒，不過當做囂張結尾的笑聲還來不及停，就被我親愛的手機鈴聲給中斷。

我緊張的突然來個一個緊急剎車，手忙腳亂的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心跳得比跑了好一段路的子聖還快，因為那是我專程設給首辰的鈴聲。
不過後照鏡裡，映照出子聖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瞪著我那距離他跨下不到五公分距離的車尾，笑意在一瞬間流失了，但是我後知後覺沒有發現。

「呼呼……喂？首辰妳找我嗎？」我接起電話，莫名的氣喘不停。
『你正在忙嗎？怎麼這麼喘？』電話那頭傳來她幽靜的聲音，關心的口氣真是讓人……
「不是……」

只不過心頭的開心還來不及爬到腦袋，就被子聖的怒吼給炸掉了，我征愣著看他發火，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臭小列！！！」他氣沖沖的衝到我前面，帥到沒力的臉有點變形。「你要剎車幹嘛不先通知我？你家小黑的大屁股差點撞到我家大~~~老二！要是爆掉怎麼辦？！爆掉耶！！很多女孩子會哭死！長城會倒就是你害的啦！到時候你怎麼賠啊？！」他指著我的車尾大聲叫，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下腹部，還煞有其事的比劃著大爆炸還有娘子軍哭倒長城的情境。
都在這種”生命”危急之秋了，他還連”那個”的尺寸都要強調是大的，而且還要強調他的”無能”會是女性同胞們夢想的破滅……我靜靜看著他單純又智障的砲轟，忍不住開始大笑起來。
「笑屁啊？」子聖收起了剛剛的暴走樣，挑高眉頭看著我，對我大笑的理由似乎很有興趣。
『笑什麼？』電話那頭的首辰也是一頭霧水的詢問我。
我微笑著朝子聖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對著手機繼續說話。「沒什麼，遇到一個非常有趣的朋友……哈哈。」講到非常有趣的朋友時，我看著子聖開始囂張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槌了一下他的胸口，子聖則是很捧場的回應我嘔出一缸血的表情。

『喔~~~女朋友？』首辰笑著問我。
「哈，其實是男的朋友~~~」我輕快的回答，強調自己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身旁的子聖不停地擠眉弄眼，傳遞著外星人的訊息。我專注的聆聽著首辰的聲音，用手揮開從他那裡不停傳來的干擾波。

然後首辰說她人在一中街，正缺個Shopping的伴。
『怎樣，林先生對這個缺有興趣嗎？』
「哈哈，好，我要應徵，我也正好要去一中街，嗯，就在那邊見吧。」我笑著回答她，然後眼光瞄到了在旁邊一直很興奮的子聖。
他笑嘻嘻地比劃著一個曼妙的身材，指指自己，又拍拍我的機車後座，然後比了個走人的手勢。一句話都沒有說，動作裡的意義卻跟他的牙齒一樣白。
我嘆了一口氣，苦笑著對首辰說：

「請問，可以附贈一顆身高183的電燈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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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政治人物的特別費還是弊案、桃色緋聞，或是嚴重的事故傷害還是颱風造成了什麼損失什麼的，我今天跑的新聞，真的可以說是微不足道。
就算在電視上掛上了一整天的跑馬燈，會記得的人大概也沒幾個吧。
我剛完成了一個專訪，訪問對象是一對身殘的情侶，他們在莊嚴的大教堂裡牽手走過紅毯，正要結為夫婦。

男人三十四歲，因為車禍截肢失去了一隻腳還有左眼的視力，他單手轉動著輪椅，驅動著自己頹敗的身軀，另一隻手牢牢牽住新娘的掌心。
女人二十五歲，先天性失明，依著男人輪椅發出的金屬摩擦聲還有舞台中央神父的祝禱聲緩步前進。
他們相識於一場身體障礙朋友們的聚會，始於非常老套的四目相接，然後那份悸動在初遇後的兩個月內被一個簡單而隆重的基督教婚禮延長保留。

我還問了數個與他們的生活或是習慣的問題，但都沒有問到他們兩個人對愛情的看法時讓我來的印象深刻。
兩個人合起來僅剩下一隻眼的視力，那隻眼睛甚至還有200多度的近視，天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看清楚對方過？
但是他們結婚了，在上帝的見證下許諾了一生。

這是個什麼樣的美麗誤會？

當我問完問題，女人只是笑著牽起了男人的手，男人則是微笑著扣緊她的手指，兩人無名指上那兩環象徵誓約的簡樸銀戒，若有似無的閃動著璀璨的光輝透進我的眼睛裡，像是上帝給我的，當頭棒喝。

……愛情。


我猛烈地回想起那時的心情，想起當時心裡只是反覆地強調一個期盼。
期盼一個，有妳陪伴的未來。
然後發現，我從來都沒有成為妳最佳男主角的那種自信。

我反覆地想起那兩個單純的笑容，輕撫著心口的悸動，想起了妳。

--原來，這就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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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就有女朋友~~~」往一中街的路上，子聖一直不安份的碎碎念，還用手指一直敲我的安全帽。
真是佩服他怎麼有辦法一路上都只講這件事，不過聽久了還真煩，我沒有回應他，只用一個漂亮的壓車過彎，成功的改變了我們的話題。
「你好樣的！想嚇誰啊？！」子聖緊緊的抱住我的腰，後照鏡理又映照出他一臉的不可置信，一天之內讓他變臉了三次，我真是天才。
「哈哈，嚇你呀~」我笑了幾聲，又回復安全駕駛。

只是我很快的就發現我只是個天生的蠢才，因為他被嚇到之後馬上又把話題講回女朋友上面，這也算是狗急跳牆的一種表現吧。
「我看啊~那位小姐應該是你未來的女朋友吧~」子聖聳了聳肩，一面用手指掏了掏耳朵，笑得很開心。「嘖，喜歡人家就去追呀~很想吃還怕人家講喔~」

他的話像從我的背後直接由脊椎刺進我的身體，用光速直衝腦袋門。我耳根一紅，只能假裝沒事的丟給他一句閉嘴，然後下意識地催緊了油門。
他意會似的朝天大笑了好幾聲，毫不修飾的笑意隨著疾駛造成的風壓一起撲上我的臉，在我頰上染上了羞赧的顏色。

結果，蠢才是我，跳牆的也是我。
我把自己浸在害羞的缸裡，一路淹死到一中街。


我們停好了車，步行到水利大樓前，子聖在我身後笑得快岔氣，高挑的身軀抖個不停，我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輕咳幾聲假裝沒事，然後轉移我的注意力。
才一眼，我遠遠的就看見了首辰。

她如往常般一身純粹的黑色，在人群中顯眼卻孤單。


我向她揮手，她用右手輕輕抓住了隨風搖曳的長髮，微笑著舉起左手向我打招呼。
「等很久了嗎？」
「沒有，你的動作很快。」首辰微笑著。
「哈哈哈哈，是很快沒錯，為見佳人竟然在市區飆到時速八十~~~」子聖在一旁打岔，笑到眼淚都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首辰這才發現子聖的存在，對著我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
我笑著朝她解釋著：「我們的電燈泡新朋友。」
首辰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子聖這才好好的看向首辰，眼裡有著我無法理解的情緒一閃而過，然後很快地收起了剛剛失禮的笑聲，朝她伸出友誼的手。「季子聖，很高興認識妳。」
「你好，我是王首辰，也是紀寅的朋友。」她輕輕握了一下子聖的指尖，微笑著向他頷首問候

很好，還算給我面子，沒有把我剛剛的害羞行徑通通抖出來；不過，那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帥氣笑容就可以不用了，我在心底咬著牙嘀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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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在子聖眼底一閃而過的那種情緒，在看過那個”她”之後我才終於領悟。
那是一種再純淨不過的情感，

--名為”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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