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ROCKING HIP ○●

禮拜天早上，我還在睡夢之中，手機就在床邊響個不停。

在迷濛中摸來手機，睡眼惺忪的我睜開眼看了看手機螢幕，顯示的是一組陌生的號碼。

「喂？…」我有氣無力地接起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是一極富磁性的男性嗓音。
『小列呀？我是拿鐵，我到台中火車站了。』
「啊？…」
怪了，你剛說你是誰呀？…你到台中火車站關我什麼事呀？… 

『我說我到火車站了，你來接我。』
「啊？…你的聲音很好聽耶！…」
我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好想睡呀…昨晚聊太晚了…
首辰對不起阿~是我不乖~沒有乖乖聽話早點睡…我現在恍恍惚惚的又快睡著了。

『阿你是剛睡醒喔？反正你快來接我。』他說完便掛上了電話。

還在半夢半醒之間的我盯著變回待機畫面的手機呆了幾秒鐘。

……
…他是誰啊？

……
…他剛剛好像有說…
…〝我是拿鐵〞…
……
……
啊！完了！

我忽然想起昨晚《拿鐵》說要上台中找我，本以為他是在跟我開玩笑，人都到台中了，看來不是在唬我。我的天啊，想不到他是來真的。

我快速地換好衣服，拿起手機、錢包，抓了鑰匙就出門了。
然後一路往台中火車站的方向狂飆。

大概是因為是假日吧，車站裡有比較多的人，《拿鐵》也沒告訴我他要穿什麼衣服，我原本以為很難找到他的…
--但是，該說是〝耀眼〞吧。
那頭挑染著紅褐色的頭髮、藍格子襯衫，白色T-shirt和藍色牛仔褲，再加上那副輪廓極深的漂亮五官…使他在人群中竟格外地突兀，讓人很難漠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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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初見他時的感覺。
但當我們真的成了死黨之後，反倒不覺得他有多特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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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我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我接起了電話。「喂？」
『小列，你到底到了沒？』
「到了，而且我已經看到你了。」我一面停好機車，一面笑著說。 我遠遠地確定了他的位置，然後開始走向他。
『啊？我沒看到你呀！你確定看對人嗎？是帥到沒力的那一個喔！』 穿著藍格子襯衫的男孩一邊聽著電話，一邊左右張望。
呵…又說他自己帥到沒力了，我想我應該不會認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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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真確確是個帥到沒力的人。
無論是初識他或者是現在，我一直很羨慕他的帥氣。
但是嫉妒…也是曾經有過的。

對他的嫉妒，就只有那麼一次。
--就是當我推開妳的時候。

我想了數個莫名其妙的理由，他的帥氣也當作是其中一個理由。
原本只是想跟妳分手，卻意外地刺傷了妳。

但是妳卻只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告訴我說： 「林紀寅大笨蛋！」
然後強忍住在眼裡沸騰、即將宣洩而出的淚水，不發一語地轉身離去…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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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我已經走到他面前了，然後微笑著按下手機上的終止通話鍵。

「我不是就在你眼前了？」我笑著看他。
他楞了一下，旋即綻開笑容。

「小列，你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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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樣的〞是他的口頭禪。
--一直到我深深地傷了妳之後，他還是用這句亦褒亦貶的話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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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載他到我的公寓，在我小小的客廳裡聊了起來。
「要喝可樂嗎？」我問。
「好。」他笑著回應我，然後左右張望。
「你這裡好大喔！租金應該不便宜吧？」
我從廚房的冰箱裡拿出兩瓶易開罐的可口可樂，走回客廳的沙發坐下。
「其實還好啦！因為這裡是我大伯的舊家，所以只是收點意思而已。」
我將其中一罐可樂遞給他，他微笑著接下。
「謝了！」
他立刻開罐喝了起來。「你怎麼會認出我？我看車站裡人那麼多，我又沒跟你說我穿什麼，本來還怕你會找不到我咧！」他露出孩子般天真的微笑。 
「因為你很明顯。」我不以為然地回答，然後打開我的可樂，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哈哈…你好樣的。」他爽朗地笑著。「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吧？我叫季子聖，四季的季，孔子的子，聖人的聖，你要記清楚唷！」
我也笑著。「我是林紀寅，雙木林，紀念的紀，生肖裡的那個寅。」

我在心底默默的給他打了個A+的分數，相信我們兩個應該會很合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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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一眼看見他，我就有預感我們會變成好朋友。
--不過我們最後仍不是〝好朋友〞，因為我們是〝死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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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說過你是混血兒嘛？你說是老爸還老媽？…抱歉，我忘了。」
「嗯，我老媽是荷蘭人。」他邊喝著可樂，一臉毫不在意。然後盯著我看了好一段時間，猛然蹦出一句：「你好帥喔！」
他突然冒出的一句話，害我馬上被正往肚子去的可樂嗆到。

「咳咳咳…那是我要跟你說的吧！」我訝異地回應他，還誇張的指著他深邃的五官。
他笑意盈盈地看著我，然後展出純真至極的微笑。
「嘿嘿~我的帥是天生的，你的帥是氣質的。」他笑著，話裡卻有著深肯的確定。
我朝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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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時會想，如果我跟子聖一樣有自信，而且專注堅定… 是不是這一切都會不一樣？
對於我這種逃避的想法，
子聖說：「你好樣的！有空想這些還不去把她找回來！」

我當然也想找到妳！
…但是我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妳呢？

…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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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怎那麼早就跑來了？」我問。
他皺了皺眉頭，一面喝著可樂。「受不了家裡那些犯賤的女人，如果你願意就收留我吧！」他閉著眼睛，輕描淡寫地帶過。
「喔。」我隨口應了一聲。

他反倒是兩隻眼睛緊盯著我。「你真的很好樣，都沒過問我家的事。」他看我的眼中閃著驚奇的光芒。
「你想說就會說了，我幹嘛問？」
他爽朗地笑開了--「哈哈！你這麼貼心我怕我會愛上你~」
「反正我對你又沒興趣。」我不以為然地回答他。

…其實我對他媽比較有興趣…她到底是怎麼生出這麼俊俏的小孩的啊？！他媽媽年輕時一定是美到會讓人嚇破膽的大正妹。 
「我肚子餓了啦~」他將喝完的可樂罐踩扁扔進垃圾桶，然後又用那副裝可愛的撒嬌表情望著我。
「看你那賊表情…一定沒好事……」我把頭撇向另一邊好讓我看不到他的臉、他的表情。想不到他自己又跑到我面前！…
「帶我去吃東西。」他微笑著說，表情像個調皮的孩子。

他那副漂亮的淺褐色眼睛盯著我看，我才深深地體會到為什麼人家都說無法拒絕帥哥跟美女。
我嘆氣說道：「…好啦！你想吃什麼啦……」 

「我要吃陽春麵！」他露出勝利的得意表情。

真是個死小孩。我莫可奈何的做了結論。 我搖搖頭並起身，到房裡拿了錢包、手機跟機車鑰匙，走到門口叫他拿另一頂安全帽，當然是原本幫首辰準備的那頂，自己則先一步下樓去發動機車。
他開心地跟在我身後跑下來，一屁股坐上後座之後就開始指揮我快點出發。

「是是是是…老大您請坐穩了…」我無奈的回答他，緩緩讓機車向前驅進。
途中，我從後照鏡看見他一直在拉扯安全帽的扣繩，表情好像不大舒服。
「……」我騎到路邊停下車，解下他頭上的安全帽。
「你幹嘛？」他睜大眼睛看我。
我將安全帽的大小調好後又幫他戴上，然後重新發動機車。
「哈哈哈哈…」他在我身後爽朗地笑著。
「紀寅，你人真好耶！好樣的。」大概是因為緊繃的浮躁感消除了，他笑的很開心。
我也笑著。「大小不合就自己調，別扯壞我家的安全。」
「好啦好啦，因為這頂本來是給你女朋友的嘛~~」他故意盯著後照鏡想看我的表情，笑的可得意了。 
「我沒有女朋友啊，為什麼這麼說？」我的反應是一頭霧水。
「安全帽上有淡淡的香味，是海倫仙杜絲的味道。」他煞有其事的聞了好一陣子，說得很肯定。
「你是狗還是貓啊？這樣你也聞的出來？」我詫異。
「呵呵…都不是，我是小豬哥~~」他吐了吐舌頭，一臉天真。
「瑪雅姐的頭髮也有這種味道…你女朋友不會是瑪雅姊吧？」他不死心。
「…都說了我沒有女朋友了…」
「騙人~~~」
「沒有就是沒有啦….」
「騙人啦~~~」 

就在我跟子聖還在幼稚的爭執著我到底有沒有女朋友的時候，我已經騎到麵攤了。停好機車後我先走了進去，子聖跟在我後面繼續碎碎念。
「阿姨~好久不見啦~」我微笑著向老闆娘打了聲招呼，裝做沒聽到他在抱怨。
「真的沒有嗎？」他突然向我逼近，然後像隻小狗聞個不停。我用左手抵住他的額頭，趁此清靜的時刻趕緊跟老闆娘點了兩碗陽春麵加一盤豆乾。
「等一下！老闆娘！」這時子聖戲劇性的掙脫了我的束縛，誇張的衝上前去抓住老闆娘的手，用很緊張的表情盯著麵店阿姨。兩人緊張地對看了一眼，默契十足的吞了一口口水，然後才開口…「再加一碗陽春麵還有一盤海帶跟滷蛋！！」緊接著的又是殺人不眨眼的職業迷人陽光笑容。

……我可以裝做不認識他嗎？……我給自己已經伸出去想抓住他的右手打了一巴掌，然後尷尬的走進店裡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來起桌上的報紙略為遮住視線，就是故意不看老闆娘那個方向。
「好好好，去坐好吧小夥子！」老闆娘倏地意會過來對他說，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
「謝謝阿姨~」子聖不改他天真爛漫的微笑，一面對老闆娘揮手一面倒退走退到我所在的桌邊。然後壓低音量。「你好樣的！~~想裝做不認識啊？嘿嘿…沒門兒！~」他露出極度自信與陰險…總之就是很奸詐的笑容，讓我看了雞皮疙瘩都上來了，只好緩緩的轉動我逐漸僵硬的身體，呈現背向他的狀態。我的背因為感覺到他不懷好意的視線輕微地顫抖著。安靜。

「喔！！Baby~~謝謝你帶我來吃陽春麵！！」然後他以”石破天驚”的音量大聲地喊了出來，接著從我背後扎扎實實的緊緊抱住，讓我就算想逃也動不了，只好接受店裡其他客人異樣的眼光。
「呃…我們是朋友…我們是好朋友啦！」我尷尬地朝那一雙雙懷疑的眼睛解釋，微笑已經因為嘴角的抽搐變得非常不自然。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非常好樣的季子聖先生，做了讓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事情，讓奴家…不對，什麼奴家？！是讓”本大爺”苦守了將近二十年的清白被毀於一旦。

「北鼻~愛你唷！~~啾！~~~」他一邊說著噁心的情話，大方的抓起我的臉，當然，不懷好意的表情還是掛著。然後又快又準的朝我的嘴巴狠狠的親下來。

！！……
這回我還真的是被嚇到了，手忙腳亂的把他撥開，不敢置信的盯著他非常好樣的臉看，我的媽媽咪呀……想不到我失戀了這麼久之後，第一個親的居然是男人？……我被詛咒了嗎？…我感覺到自己正往黑暗的深淵裡採螺旋的方式跌落，就是小丸子她爺爺常用的那種轉來轉去的方式。
至於子聖，他怡然自得的在旁邊坐了下來，然後偷偷對我吐吐舌頭，臉上帶著極為得意的表情比出勝利手勢。接著聽見其他的客人們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音，現場一陣騷動，然後他們一個個便陸續以極快的速度快步結帳離席。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客人都被你嚇跑了啦！你要阿姨怎麼做生意啊？」
「嘖嘖嘖~~NONONO~~是被”我們”嚇跑的唷！~~~」子聖開始用起很女生的口吻說話，居然還用食指輕輕在我鼻尖上點了一下，這個小小的動作讓我全身大大的抖了一下。宇宙大爆炸級的恐怖。

這時阿姨正好把煮好的麵還有小菜一併端了上來，除了我跟子聖點的菜，還多附贈了一盤牛蒡絲。
「趁熱吃唷！」阿姨用台語親切地對我們說。
「好！！」子聖很高興地用台語回答麵店阿姨，然後開始大口大口的吃起麵來。「喔！！~~真的超好吃的耶！！」他對阿姨豎起大拇指，露出很開心的笑容。子聖誇張的動作跟表情，我慢慢的好像見怪不怪了。
「阿姨不好意思喔，把客人都嚇跑了。」我尷尬地朝她微笑，心裡偷偷地跟阿姨訣別，因為被子聖這樣一鬧，我以後應該不太敢再出現在這家小麵攤。
掰掰了，親切的麵攤阿姨。

「呵呵…」阿姨仍不改她親切的微笑，一面熟練地收拾那些落荒而逃的客人們留下來的杯盤狼藉，一面悠哉的說：「年輕真好啊！」

啊咧？！什麼年輕真好啊？！
……阿姨，我有聽到喔，那句話到底是褒還是貶啊？妳是想要祝福我們兩個嗎？……嘖，聽了真想哭。
那之後，我感覺背後一直都有異常灼熱視線在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但是回頭看，視線只撞上阿姨親切的笑容，說不上來哪裡怪，有點活見鬼的感覺。 

我們兩個人邊吃邊聊，聊到很多不一樣的事情，可是不管是什麼事情，從子聖嘴裡講出來就是會變得很好笑。後來，我們聊到了《2：15》，順便的聊到了他的，豐功偉績。
「靠著我這張帥到沒力的臉，2：15還沒被我約出來過的女生，只剩下小黑跟卡布奇諾了！她們一定是好女孩~」他一面大口吸麵，一面露出連路邊無辜小動物都會被電暈的璀璨笑容。
「知道人家是好女孩還一直想招惹人家？」我開玩笑地順口接話。
「……」輕鬆愉快的聲音忽然打住，子聖翻動著碗裡的麵條，非常認真的思考起來。他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我只是在體會愛的真諦的路上迷了路。」表情可認真了，他聳了聳肩，用筷子串了一顆滷蛋，開始大口的啃咬起來。

「唉，你真是紅顏禍水。」我嘆了口氣，大口地喝了口湯，然後吐了吐舌頭。
「唉，天生麗質。」他也嘆了口氣，學著我的動作也喝了一大口湯，表情怪異。

我們對看了一眼，心裡有了共識。

--嘖，真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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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直沒有說出來，我跟子聖也都有意無意的忽視，
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們打從心底羨慕著彼此。

他的天生麗質，我的凡人煩惱。

看似不等重的天平，兩端放著讓兩顆心一樣貧瘠的東西。
某些人生的情境題裡，我們是徬徨無助的孿生兄弟。

例如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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